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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完結,哇哈哈,我終於可以休息下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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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完結,哇哈哈,我終於可以休息下了 (1)

☆、九十九

盧嫣她們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臘月十二,正如邵仲所料,一道兒跟過來的還有盧瑞和盧熠兩兄弟,不過他顯然沒有想到的是,盧玉竟然也一起來了。.

盧玉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照理說這會兒應當留在府裏備嫁才對,怎麽會出京?七娘心裏難免疑惑,但面上卻是不顯半分,笑吟吟地招呼著大家在院子裏住下。盧玉的臉上依舊是幾個月前相見時的冷漠樣,絲毫沒有定親的欣喜和羞赧,見了七娘,只是微微頷首示意,連敷衍的笑容都吝嗇。

兩個男孩子卻仿佛又高了一些,尤其是盧瑞,可勁兒地抽條長個子,去年都還是個鼓鼓的小圓臉,胳膊和腰身也都是圓滾滾的,而今卻細條細條的像根豆芽菜,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走。盧嫣依舊是個年畫娃娃樣兒,皮膚比夏天還要白凈,眼睛黑黝黝的,活像兩顆大葡萄。

小丫頭嘴巴甜,才一見面就親親熱熱地直喚著“大姐姐,大姐夫”,罷了,又一臉好奇地看著七娘的肚子,眨巴著眼睛問:“大姐姐,我小外甥啥時候出來?”說著話,又怯怯地伸手在七娘小腹上摸了摸,又猛地縮回來,睜大眼睛一臉震撼地大聲道:“他……他踢我!”

盧瑞也好奇地想要摸一摸,可到底是男孩子,只睜大眼睛可勁兒地瞧。盧熠則一副你們都沒見過世面的鄙夷神情,一臉得意地道:“以前我娘親懷嫣兒的時候就這樣,唔,肚子比這個還大。”

他做了個手勢,畫了偌大的圓,還挺著肚子作艱難狀,“到後邊兒,大姐姐就得這麽走。”一邊說,還一邊示範起來,腆著肚子小步小步地挪,活像只短腿鴨,把眾人逗得哈哈大笑。

已是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大家趕緊進了屋歇下。下人們早沏了熱茶,端了瓜子果脯進屋,盧嫣最是嘴饞,抱著梅子罐不撒手,一邊吃還一邊張口稱讚,“大姐姐家的梅子比外頭鋪子裏賣的好吃。”

“是采藍從南邊兒學來的,嫣兒喜歡,回去的時候讓她抄個方子給你。”七娘笑吟吟地看著盧嫣,大方地道。

盧嫣卻直搖頭,“還是不要了,便是真得了方子,回了家裏,也沒我的份兒。”她咧嘴露出滿口細米般的整齊白牙,只可惜門牙缺了一大塊,漏風,“我娘不讓我吃太多甜食,說傷牙。”

胡氏擔心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七娘想起這圓圓胖胖的小姑娘一口氣能吃下十個桂花麻子就覺得腦仁疼。盧熠卻是喜歡七娘這裏的茶水,自顧自地倒了好幾杯,一邊喝還一邊小聲道:“這茶裏頭放了什麽,有一股子特別的焦香,以前倒是沒喝過。”

“是炒過的大麥。”盧瑞接話道,他可不是盧熠這樣養在豪門大宅裏的貴少爺,以前在益州老宅,他就沒少跟著七娘去田裏勞作,自然識得這玩意兒。

“這個也能喝?”盧熠大驚小怪地叫起來,索性解開茶壺蓋子,仔仔細細地盯著壺裏的大麥渣子看了半天。

“少爺回來了。”屋外的茗娟低聲招呼了一句,屋裏眾人聽到聲響,立刻起身迎接。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卷著雪沫鼓了進來,寒意飛快地滲入,迅速融在溫暖的爐火中,消失無蹤。

“外頭下雪了?”開門的空隙間,大家夥兒才陡然發現這一眨眼的工夫,外頭竟已飄起了雪花,這會兒還細著,細細碎碎,猶如散鹽。

“劉莊頭說一會兒就會變大,怕不是到了明兒就全白了。”邵仲剛剛與劉莊頭一齊從田裏回來,腳上沾了不少泥,衣服也被細雪染濕了,只是他模樣生得好,舉止又優雅,便是這般狼狽著,看起來依舊賞心悅目。

“虧得大家到得早,不然這雪一下起來,怕不是得堵在路上。”除了盧玉只見了幾面外,剩下的幾個孩子都與他熟絡得很,見了面也不多講究禮數,只笑著點了點頭。盧玉起身朝他行了一禮,爾後便一直低著頭沈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便又尋了個借口告辭回了自己屋。

剩下的幾個孩子卻是不肯走,倆男孩子纏著邵仲,盧嫣則像個牛皮糖似的緊緊挨著七娘,一會兒好奇地看看七娘的肚子,一會兒又睜大眼睛,神氣活現地跟她說起京城裏的各種八卦事兒,“……那個張家的九娘子,長得一點也不好看,脾氣還大,還使勁兒地往太子殿□邊湊,連皇後娘娘都看不下去了……”

七娘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柔聲勸誡道:“跟大姐姐說也就罷了,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胡說,不然,旁人可要說你是個小八婆。”

盧嫣瞪著一雙黑亮的眼睛使勁兒眨巴,“我才不跟別人說,娘親都不說。”

沒有胡氏管束著,三個孩子在莊子裏瘋玩了幾日,之後盧瑞和盧熠就被邵仲逮著讀書。而今正是冬日,莊子裏也沒了農活兒,邵仲閑著沒事兒幹就卯足了勁兒地折騰著兩個外甥。

盧瑞倒也罷了,這孩子天生就是個讀書的料,過目不忘、博覽群書,文章更是寫得花團錦簇,盧熠卻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他雖然也聰明,可心思卻沒用在讀書上,腦袋瓜子太靈活了,讀書就難免不專心,這會兒被邵仲日日盯著,想逃也沒法兒逃,只得老老實實地陪著盧瑞看書寫文章,心裏頭卻在後悔,早知如此,怎麽也不該跟過來。

好在眼看著就到了小年,到時候家裏頭總要接他們回去……

盧熠的算盤卻沒能如願,臘月二十一,太上皇駕崩了,爾後,祈郡王竟然反了。

雖說今上早有準備,但京裏難免還是一時混亂,侯府便派了人傳信過來,讓幾個孩子並盧玉都暫且在莊子了住著,等過了年,京城安定下來了再來接人。

本以為這田莊離京裏遠,總能遠離是非,不想竟還是出了事。

臘月二十四小年這一日,盧玉不見了。

盧玉自從來了田莊,每日都要出門在附近走一圈。因是冬天,這田莊裏頭除了邵家下人外沒有旁人,所以七娘也沒攔著,只特意撥了個粗使丫頭隨身伺候。

這日早晨,盧玉如往常一般出了院子,可直到中午也不見人影。起先七娘還不覺得有什麽,這一回盧玉來莊子裏後,與七娘並不熱絡,也不大喜歡待在院子裏,總尋了機會在外頭走動,時不時地還與劉莊頭的孫女一起繡繡花。

而今又正值國喪,盧玉的婚事勢必要延後,她心裏頭不痛快出去走動走動倒也不稀奇。於是,到了吃飯的時候不見人,七娘也只是讓采藍派了下人去附近尋,“她不是喜歡跟紅丫說話的,你去那裏問問。”

采藍繞著院子尋了一圈,又仔細問了院子裏外伺候的下人,依舊不見盧玉的蹤影,回來回了七娘,她這才隱隱覺得不對勁。

“去她屋裏看看——”這田莊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條小路通向外頭,若是外頭來了歹人把盧玉擄走,哪有不驚動莊裏人的道理。再仔細想想盧玉最近的舉動,七娘愈發地懷疑起來,怕不是她早就算計好了的。

采藍臉色微變,飛快地應聲而去,不多時,又一臉灰白地快步奔了回來,臉色難看地道:“衣服行李沒有動,但首飾全不見了。”采藍的心思最是通透,這會兒自然猜到了盧玉的去向,一時間心亂如麻。只不知盧玉此番離家,到底是一個人的主意,還是——早約了人私奔?

“去把公子爺叫過來,二娘子的事,先莫要聲張。”盧玉才失蹤了小半日,若是沒有人幫忙,肯定走不遠。便是果真是私奔——出了莊子,也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回頭邵仲領了人去追,想必也能追上。

最重要的是,這事兒可千萬莫要傳出去,不然,盧玉這輩子就全毀了。

邵仲很快得了信,回來時,下人們已經尋到了被綁在柴房裏的粗使丫頭,仔細問過,七娘愈發地確定了盧玉是與人私奔。一時間心亂如麻,邵仲柔聲安慰了她幾句,爾後立派了人去侯府報信,自己則領了幾個心腹沿著莊外的小路追過去。

盧玉一整日沒出來露面,下午時幾個孩子難免問起。七娘早有準備,只說孟氏身子不爽利,盧玉心憂母親病情先回了府。盧瑞自然信以為真,盧嫣可勁兒地眨巴著大眼睛,盧熠則似笑非笑地看了七娘一眼,明顯地不信,不過,他也聰明地沒有多問。

晚上邵仲竟沒有回來,七娘愈發地不安,腦子裏總難免胡思亂想,正憂心忡忡著,肚子裏的小家夥忽然狠狠踢了一腳,直把她的肚皮踢得一陣,一旁伺候的采藍嚇得手一抖,險些被把手裏的茶盤摔下地。

“哎呀這小少爺可真精神。”采藍放下茶盤,長籲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又低聲勸道:“少夫人莫要急,公子爺定能把這事兒處理得妥妥當當的。”

到了第二日中午,邵仲總算回來了。

“府裏已經把人接走了。”邵仲往榻上一躺,瞇著眼睛讓七娘給他按摩太陽穴,“你放心,沒有外人曉得,只不過,這樁婚事怕是不成了。”

七娘聞言先是一楞,爾後又漸漸明了了。若果真讓盧玉嫁去了鄧家,且不說今兒這事將來會不會捅出來,盧玉既然都能與人私奔,怕是也沒什麽心思與鄧家少爺好好過日子。老太太那個人心裏頭最是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怎麽還會把盧玉嫁過去,到時候害得鄧家內宅不安。

至於盧玉將來到底如何,就連七娘,也不好胡猜了。

“都是她自己選的路,與旁人何幹。”提及盧玉,邵仲的臉上有隱隱的不悅,七娘心裏頭覺得有些奇怪,但她終究沒有再問。

而今京裏正是多事之秋,所幸這莊子裏還餘有一片清凈。只是眼看著又是新年,七娘到底沒有心思再放在盧玉身上,只得提起精神,指揮下人打點過年事宜。這到底是她嫁進門後的第一個新年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大雪啊,零下四度啊,單位停電啊,連口熱水都沒有啊,然後下午我磨蹭到三點才上班,四點就回來了,哼╭(╯^╰)╮

☆、一百

七娘一直忍著沒追問盧玉私奔的事兒,反倒是邵仲沒忍住,主動和她說了,七娘這才曉得他為何如此不悅。原來盧玉的情郎竟是張宰相的內侄,去年她被老太太送去城外莊子裏住著的時候認識的。

張宰相的侄子——七娘的腦子裏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來。那個男人仿佛是喚作張九公子的,在京城裏頗有些才名,有好事之徒更把他跟邵仲並列,說什麽翩翩佳公子。七娘隔著人群遠遠地瞥過一眼,印象裏是個喜歡出風頭的家夥,大冬天的還揮著把折扇誇誇其談,玉冠華服,打扮得也甚是惹眼。

盧玉竟然會喜歡那樣的繡花枕頭?

“那混賬小子不是個好東西,雖然沒成親,家裏頭通房小妾十幾個,特別會裝腔作勢,擺出一副儒雅才子的架勢,其實滿肚子的男盜女娼,不是個東西。偏偏那二娘子還被他迷得暈暈乎乎的,被我們追上了,還拼死不肯回來。那混賬小子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插著話,氣得我夠嗆,一腳踢過去就把他給踢暈過去了……”然後,先前還滿嘴胡話的盧玉頓時就被嚇得再也不吭聲了。

七娘琢磨著那人十有□跟邵仲有過節,要不然,就算那人是張宰相的內侄他也不至於氣成這樣——去年的時候,她不是還聽說張宰相家的七娘子還是六娘子就挺中意邵仲的麽?

“那後來呢?”七娘揉了揉他的僵硬的肩膀,手掌下肌肉緊繃結實,有十足的張力,她想象著邵仲下腳時如何的威風神武,氣勢逼人,一時忍不住笑起來。

“後來?”邵仲的臉上毫不客氣地露出得意的神情,“我把那混賬小子一塊兒逮回去給你二叔了。”有盧之安在,那位的手段可比他要狠厲得多,單是想想就解氣。

七娘想得有點兒多,擔心地問:“張宰相那邊不會來尋你的不是吧。”

“他也得有這個工夫,”邵仲冷笑著哼了一聲,“自個兒都還自顧不暇呢。”正趕著祈郡王謀反,今上趁機狠狠打壓了幾個王爺及先前仗著太上皇的寵信有些無法無天的老臣,張宰相正是其中之一。自己屋裏頭都一大堆事兒擺不平了,哪裏還有閑工夫管這侄子的死活。更何況,而今那混賬東西可是落在了平陽侯的手裏頭,嘖嘖,可有得他受了。

他生怕七娘還擔心,又繼續安慰道:“有你二叔在,這事兒決計傳不出去,那小子還要命呢。”其實依照他的意思,盧玉能做出這樣的事,又何必替她遮遮掩掩,若不是看著侯府的顏面,他可真不想操這番心。

到底是堂妹呢,先前還在一起說過話兒,繡過花兒,而今卻鬧到了這樣的地步。七娘忍不住嘆了口氣,終究沒再多說。

馬上到了除夕,莊子裏熱鬧非凡。人雖不多,卻勝在無人管束,邵仲又年輕,性子也活絡,領著幾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天剛剛黑,他就帶頭在院子裏放煙花,活像個大孩子一般。幾個孩子更是竄來蹦去,小臉兒紅撲撲的,又激動又熱鬧。

莊子裏不似京城那邊講究,廚師只做了十二道菜,寓意著來年月月紅,邵仲早備好了紅包一一分給眾人,三個孩子的尤其鼓囊,接過後歡喜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今上辦事實在利索,過了年不久,祈郡王謀反一事便收了尾。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祈郡王保住了性命,被削去官職爵位送去守皇陵。裕王爺立刻老實了,這兩個月都沒怎麽出門,張宰相請辭還了鄉,朝堂上一片和諧。

三個孩子也被接了回去,其實他們還想再多住些日子,只是胡氏眼瞅著七娘就要生產了,生怕他們在這裏拖後腿,不止把人給接了回去,還四處托人請了京裏最有名的接生婆送在莊子裏候著。

邵仲也承她的情,回頭讓鋪子裏的夥計尋了套西洋過來的首飾送了過去,倒也不是多貴重,卻是京城裏沒有的樣式,新鮮。

到三月裏,七娘倆夫妻越來越緊張了。田靜給他們算過日子,預產期就在三月底,可誰也說不清楚肚子裏那娃兒會不會不耐煩待了非要提前出來。所以,自從進了三月,邵仲連門都不敢出了,整日裏跟在七娘身邊,每日都要陪著她繞著莊子走兩圈——這是胡氏教的,說是走得開了,生產的時候順利。

結果這天傍晚,他們才出了院子走了幾步,七娘就開始腹痛,肚子裏的那團肉使勁兒往下墜,她把指甲掐進了邵仲的胳膊裏頭也不頂事兒。

邵仲平日裏多淡定的一人,這會兒徹底地傻了懵了,連聲兒都發不出來,啞著嗓子嚎了兩句,然後胳膊一伸就把七娘抱了起來,使勁兒往院子裏沖。

所幸莊子裏早有產婆和大夫候著,一聽到不對勁立刻就過來接手,然後,毫不客氣地就把邵仲給趕了出來。

七娘肚子一陣陣地痛,卻始終咬著牙沒吭聲。先前在侯府的時候胡氏叮囑過,生產的時候千萬別大哭大鬧,不然費了力氣沒勁兒生孩子。那產婆接生不知接了多少回了,還頭一回瞧見這麽冷靜的小媳婦兒,心裏倒是有些敬佩,手裏下也不含糊,趕緊餵她喝了一小碗雞湯,又柔聲安慰道:“夫人別怕,一會兒您跟著我叮囑的做,保管您母子平安。”

外頭的邵仲卻早已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這兩輩子都沒這麽六神無主過,腦子裏一片混亂,耳朵裏亂哄哄的,眼前一片黑,什麽也聽不清楚,什麽也瞧不明白,一顆心仿佛放在火上煎,熬得渾身上下都抽抽地痛。

一會兒,腦子裏各種各樣的想法和念頭都爭先恐後地往外鉆,什麽難產啊,什麽血崩啊……他豎起耳朵聽著屋裏的動靜,腦子裏一會兒一個念頭,眼睛裏濕噠噠的,正醞釀著要大哭一場了,那門兒“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滿臉笑容的婆子抱了個小團子出來使勁兒朝邵仲道喜,“恭喜公子爺,少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邵仲抹了把臉,還沒回過神來。

一旁的下人們卻已“轟——”地一聲歡喜起來,趕緊上前來向邵仲道喜。瞧見邵仲這幅傻樣兒,采藍和茗娟使勁兒憋著不敢笑。

被大家夥兒這麽一鬧,邵仲可算是清醒了,正了正神,讓采藍去賬房支了十兩銀子給接生婆打賞。罷了,連孩子都顧不上看,急急地往屋裏沖。

七娘生產十分順利,從進產房到孩子出來也不過才半個時辰,幾乎都沒怎麽痛娃兒就出來,連接生婆都說連連誇讚說這孩子心疼人,不讓自己娘親受苦。

待產房裏清洗幹凈了,邵仲趕緊抱著小包子進屋去看七娘。

“你瞧這眉毛和下巴,長得可真像你。”邵仲撥了撥小包子的臉,軟軟的,又細又嫩,戳了一下不敢再戳,生怕把小包子給戳壞了。他心裏滿滿的,看著懷裏的小人兒,仿佛有暖流從頭到腳地流淌過,潤得渾身都熱乎乎的。

小包子極乖,生下來只咩了兩聲,喝了兩口熱水就閉著眼睛睡了。邵仲把手指頭伸到他嘴邊,小包子閉著眼睛張口咬住,可勁兒地吸,吸了半天,沒吸到味兒,嘴一扁,嘹亮地嚎起來。

七娘本來極乏的,聽到哭聲立刻就強撐著睜開眼睛,“把他抱過來,定是餓了。”說話時,又趕緊解開衣衫給小包子餵奶。小包子含住乳/頭又吸了一陣,還是沒吸到,腦袋別開,哇哇地開始哭。

“沒奶麽?”七娘有些著急,瞧見兒子哭得傷心,心裏頓時痛得直抽抽。

“少夫人莫急,奶水沒這麽快的,回頭讓廚房熬個鯽魚湯下奶,趕明兒就好了。”說話的是胡氏派過來的顧嬤嬤,先前胡氏生盧熠和盧嫣的時候就是她伺候著,經驗豐富得很。

七娘還沒下奶,小包子餓得直哭,無奈之下,只得把孩子先交給奶娘。七娘有些舍不得,邵仲可勁兒地勸,“奶完了就抱回來陪著你睡,他現在跟個芋頭似的,哪裏曉得這麽多。”罷了又心疼地揉了揉七娘的眉心,“累壞了吧,先睡會兒。”說著話,趕緊朝顧嬤嬤使眼色讓她把兒子給抱開。他可算是明白了,有這小家夥在,就別想著七娘能安心睡覺。

好容易等到七娘睡了過去,邵仲又呆呆地看了她一陣,爾後才回了書房,立刻寫信給京裏各處親友報喜。

雖說七娘不是許氏親生,可老太太和許氏卻真當她是大房的嫡女一般疼,曉得她生了兒子,歡喜得恨不得立刻就過來探望。好容易熬到了洗三,滿府的女眷坐了幾輛大馬車,一溜煙地全出了京。

邵仲還在孝期,得了個大胖小子也不好張揚,滿月酒辦得極低調,只招呼了京裏的親朋好友一起慶祝了一番。不想,這滿月酒還是沒喝痛快。邵老爺在京裏跟人賽馬,跑到一半馬兒忽然發了瘋,邵老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信傳過來的時候莊子裏正擺著酒呢,等邵仲趕到京裏,邵老爺就噎了氣。

邵仲也不曉得自己心裏頭到底是什麽滋味,整個人都木木的,雖說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早跟邵老爺撇清了關系,可真當那人過世了,心裏頭卻依舊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氣兒也出不順,悶悶的想哭。

康氏嚎天嚎地地哭得暈了過去,她最是個能屈能伸的,曉得這光景只能盼著邵仲心慈,念在血濃於水的份上幫襯邵誠一把,要不,便是家裏頭還存著些家底,在這京裏頭只怕也護不住。

等邵老爺下了葬,康氏不免又低聲下氣地過來討好邵仲,還拉著邵誠給他哥磕頭。但邵仲始終都淡淡的,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等邵仲把邵老爺的後事安排好,就已經過了十來天,回莊裏的時候瞧見小包子都楞了一下。這才多久的工夫,先前細胳膊細腿兒的小包子成了真包子,圓滾滾肉呼呼,睜眼吃奶,閉眼睡覺,沒事兒就吐幾個泡泡,簡直讓人心疼到骨頭裏去了。

七娘現在滿心滿眼的全是兒子,才見了邵仲就不住地炫耀小包子有多乖多聰明,

“顧嬤嬤都說,還沒見過誰家娃兒有這麽好帶的,晚上戍時吃一回奶能管到第二日,要尿了就咩兩聲,尿完繼續睡……”

邵仲輕手輕腳地戳著自家娃兒,又低頭看看床上絮絮叨叨卻一臉溫柔的七娘,心底只餘一片柔軟……

三年後,平陽侯府

今兒是放榜的日子,七娘早早地就抱了小包子來侯府竄門兒。小包子已經三歲了,長得十分壯實,相貌跟邵仲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嘴巴也一樣的甜,只把侯府上下哄得樂呵呵的。

他跟盧瑞和盧熠關系特別好,才進了門,跟老太太和許氏問過好了,立刻就去尋兩個舅舅玩兒。七娘也不管他,只叮囑了下人一聲,便撒手讓他玩開了。

“還沒起名兒呢?”老太太忍俊不禁地笑道:“這都三歲了,還包子前包子後的,這小娃兒也不跟你急?”

“他懂什麽呀。”七娘掩嘴笑,“您當他爹不想早些起名字麽,沒事兒就在家裏琢磨著,都琢磨了三年了還是沒主意。”

還是京裏有名的才子呢,連兒子的名字都起不來,傳出去真成了笑話。可邵仲卻是一點也不著急,沒事兒還安慰七娘,“這不是還沒念書麽,等念書了再起名兒也不遲。”

“仲哥兒已經出孝了吧,可有什麽打算?”胡氏關切地問:“他想去哪個衙門,心裏頭可有數?”京城裏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難得有空缺,若是邵仲有意,盧之安也好提前跟吏部打聲招呼。

“太子殿下派人來尋過他,”在自家人面前,七娘倒也不遮掩,笑著回道:“不過阿仲卻是想南下,正巧有個杭州知州的缺。”

“那倒是個好地方!”胡氏高興地直點頭,“就是離京城遠了些。”邵仲要南下,七娘自然要帶著孩子一起跟過去,到時候又是三五年見不著面,難免牽掛。

七娘也無奈,“誰說不是呢。”

說話時,盧瑞和盧熠倆兄弟抱著小包子過來了。三年的工夫,這兩個少年愈發地意氣風發,盧瑞早褪去了幼時的嬰兒肥,面容清秀白凈,舉止間自有一番書卷氣度。盧熠則要機靈許多,眉目間總帶著平易近人的笑,一看就是個爽朗隨行的少年郎。

若是依著盧瑞的身份,原本是要從縣試一步一步地考上來的,後來盧之安使人在國子監給他弄了個監生的名額,直接下場。至於盧熠,侯府的世子爺本是不必考的,卻非要湊堆兒陪著盧瑞一起,這不,兄弟倆一起下了場,都等著今兒放榜的結果。

相比起盧熠的輕松自在,盧瑞多少顯得有些緊張。雖說魯師父不止一次地誇他文章寫得好,雖說他考完後默寫的卷子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可這結果沒出來,心裏頭到底不踏實,這不,過來給大夥兒請安問好的時候,臉上明顯地有些走神。

七娘也不曉得要怎麽勸,只撒手讓小包子纏著他舅舅鬧騰。

一會兒邵仲跟盧之安也過來了,特和氣地跟大家說著話,但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緊張的可真不止那倆孩子。

外頭報信的鑼聲“梆梆——”響,傳進院子裏,大家頓時來了精神。

“恭喜盧家大少爺高中二甲第七名進士——”

“恭喜——”

盧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大門口,罷了又立刻轉過頭來看盧瑞,一臉慌亂。這是怎麽回事,他中了?可是盧瑞呢?

屋裏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闔府上下都曉得盧瑞的書念得好,文章也寫得比盧熠好,就連此番下場,盧熠還只是陪著他一道兒的,沒道理盧熠高中,盧瑞卻沒中。

胡氏和盧之安便是再高興,這會兒卻也不好表現出來,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沈默不語。

盧瑞反倒還自在些,聽了外頭報喜聲,先楞了一下,爾後立刻向盧熠道喜,面容真誠,毫不作偽。

盧熠卻急得煙圈兒都紅了,咬著唇想說什麽,可繞他平日裏如何舌燦蓮花,這會兒卻是半個字也想不出來。一旁的邵仲卻始終不動聲色,俊臉上帶著笑,不急不慢地道:“這榜不是還沒完麽?”

七娘的心一提,默默地瞅了他一眼。邵仲朝她頷首,安慰地笑。

莫非他早聽到了消息?七娘心裏頭納悶,又覺得不大可能。連盧之安都不清楚,他哪裏有門路探聽這樣的消息?

一屋子人悶悶地坐了半晌,盧瑞都有些不自在了。照他的意思,他年歲還小,便是一回不中也沒什麽,大不了下回再來。好歹這回盧熠高中,可算是光耀門楣,侯府上下也都臉上有光,可沒必要因為他這般顧忌。

醞釀了半天,盧瑞剛想開口勸慰大夥兒幾句,外頭的下人又一臉激動地沖進來了,一邊跑還一邊高聲喊著,“中了中了,瑞少爺中了狀元!”

這消息就仿佛開水裏頭澆了一勺滾油,府裏頭頓時就炸開了。

十六歲的狀元郎啊,這還是開國以來的頭一份兒,就出在了他們盧家,能不激動麽。更不用說,這兩個小少爺一起高中,整個京城都是頭一份兒!

老太太歡喜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拉著許氏使勁兒道:“你……你快掐我一把,老婆子不會是在做夢吧。”

盧瑞也暈暈乎乎的還當在做夢,被一旁的盧熠狠狠拍了幾把才總算回過神來,“你行啊你——”盧熠這會兒可敢大聲說笑了,“我不是早說麽,你就是個狀元的料。”

府裏下人紛紛過來討賞,老太太也高興,當即給全府上下的月例都翻了倍,罷了又讓盧之安趕緊去給親朋好友報喜……

侯府裏頓時一片喜氣洋洋。

“我早說了瑞哥兒將來是個封侯拜相的前程,你還不信。”回去的路上,邵仲一邊逗著小包子玩兒,一邊得意洋洋地顯擺著他的相人之術。

“你又知道!”

可不是!盧父當年可是今上的潛邸舊人,多少年前就跟著皇帝辦事兒,還把一家人性命給兜了進去,聖上又是個念舊的,不說盧瑞本就天資聰穎、才學出眾,便只是個碌碌無為的小子,他也照樣能高中,只不過就不是這個名次罷了。

便是他剛剛定下來的差事,怕不是也是看著七娘的面子呢。不過邵仲也沒那些酸不溜求的心思,不說旁的,那祈郡王還是他給拉下馬的,若不是他接連著守孝耽誤了時間,怕不是早就高升了。

“……定下來了,去杭州呢。”邵仲抱著小包子啃了兩口,放低了聲音哄兒子,“包子啊,阿爹帶你去看你大師伯啊。”

“師伯好!”包子高興地咧嘴笑,雖然從未見過大師伯的面,可每年總能收到一大堆大師伯送來的東西,會游泳的小鴨子、憨態可掬的小木馬、還有桃木做成的小匕首……

“你師伯家裏有個小弟弟,回頭你跟他玩兒,可不能欺負他……”

七娘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兒,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大師兄……他成親了?”

“沒呢!”邵仲沒奈何地嘆氣,“收養的。”罷了又搖頭,“福王爺熬了三年,總算是熬出頭了。”

小包子見他爹只顧著跟他娘說話不搭理他,頓時有些著急,嫩著嗓子“阿爹——阿爹——”地喚了一通,罷了卻又擠到他娘懷裏坐下,咿咿呀呀地撒著嬌。

馬車不急不慢地往家裏走,只留下一竄歡聲笑語……

(完)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寫完了,俺又完結了一篇,為勤勞的自己撒花!!!

休息一段時間再開新文,大家先表刪這邊的收藏,有新文會在這邊打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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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公侯之家

番外之大師兄與福王爺

福王爺一行人衣著華麗,氣度從容,進城時守城的守衛不敢上前索要進城費,支著腦袋遠遠地瞅了兩眼,被平侍衛狠狠一瞪,立刻縮了回去,再不敢張望。

才將將安置下來,福王爺便要把一眾侍衛趕回京城,平侍衛如何敢走,苦著臉求道:“王爺您身體將將好轉,而今尚未痊愈,屬下怎敢把您一個人留在杭州,萬一有個頭疼腦熱,可要如何是好?”

福王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別烏鴉嘴,爺好著呢。你們趕緊走,別在這裏礙著我的事。”

平侍衛也曉得福王爺的倔脾氣,若是今兒不能說服他,保管得被趕回去。若這位爺真在杭州出了點什麽事兒,他們這些侍衛一個也別想逃。

“王爺――”平侍衛想了想,一臉鄭重地勸道:“羅統領而今不知所蹤,若你一個人去尋,誰曉得什麽時候才能找得到。倒不如讓屬下領著人分散在城裏四處打聽,人多好辦事,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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